卡塔尔世界杯开始了，为了不影响白天的工作，更不影响自己的身体。我为自己定了一个看球规矩，小组赛每天只看九点到十一点的那场赛事，淘汰赛只看十一点的那场 ，绝不像当年一样整夜熬夜看球，毕竟人生早已过天命之年。

可世界杯真正开始的时侯，还是被如火如荼，跌宕起伏的赛事所感染，常常看到半夜三更，凌晨三四点又挣扎着起来看球，让妻子很是嗔怪，说我又像98年世界杯时一样走火入魔了，问我是什么年纪了，难道自以为是青春年少吗？儿子现在都没有这样！

我对世界杯足球赛的记忆，是源于1994年的15届美国世界杯。那一年我在铁龙中学任教，那时学校规模小，只有一幢楼，没有校门，也没有围墙，更没有操场。那些年，正是国人对足球狂热的激情年代，我跟孔哥和广东等在教书之余，就在学校旁的空旷的田野上踢球，球虽踢得有点蹩脚，然自我感觉却甚好，当年我们作为古利特、巴斯滕、里杰卡尔德“荷兰三剑客”的铁粉，因之也很狂傲地自诩为“铁龙三剑客”。那年世界杯开始了，可我们在学校里却没有电视，大家甚为焦灼无奈。那时广东兄正在谈恋爱，而且考虑接下来一两年准备要结婚，于是大家就怂恿他先买一个大彩电。可当年大彩电非常昂贵，他又一时买不起，我们大家一合议，叫他做了一个五千元的会首，在世界杯开始前买下彩电。记得这一届世界杯揭幕战是由卫冕冠军德国迎战首次进入世界杯的玻利维亚队，比赛时间是在凌晨时分，我们买了一些鱼饼、牛肉之类的酒配和啤酒，在广东的宿舍里边喝酒边聊世界杯。那天晚上除了广东兄的女朋友，还有两三个美女在场，有美女助兴，我们也特别兴奋。看到最后，美女们在我们呐喊声中都睡着了，有个美女还是靠着我肩膀睡着的，看着电视里帅哥矫健的姿身，更有旁边美女精致的眉宇，一头天然飘逸的秀发，在她有节律的酣眠呼吸中，带着淡淡体香的秀发末梢不时撩触我青春的脸庞，让我既激动又幸福，连场上的比分多少也记不清楚了，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哈。

后来那一届世界杯的决赛，我们又聚在一起，美女也来了，决赛在巴西队与意大利队之间上演，120分钟的闷战结束后，世界杯历史上第一场由点球来决定冠军归属的残酷事实摆在了眼前，已经阔别冠军长达24年的巴西队笑到了最后，巴西队点球3：2击败了意大利队，成为了四捧世界杯冠军的球队。也就在那一年，我知道了巴西队里瓦尔多，还有著名球星罗马里奥和贝贝托，尤其是他们在进球后，跳摇篮舞，以庆祝贝贝托刚刚出生的儿子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那一年才16岁的巴西天才少年罗纳尔多也在巴西队中，可惜他没有出场，只是在旁充当啦啦队，直到四年后在法国世界杯上才大放异彩。同时那一年我特别是战神巴蒂斯图塔，他在绿茵场上长发飘飘，飘逸而灵动的跑位，舍我其谁的气势，深深征服了年少轻狂的我。当然我也看到了忧郁王子巴乔在射失点球后的落寞，以及马拉多纳落寞悲情的告别。看着一个个球员在绿茵场上飞奔、争抢、射门，好生羡慕，自己都想跃跃欲试。那一年的夏天，当巴西人将大力神杯高高举起，象征着巴西足球的黄色也永远定格成我生命中一道最灿烂的风景。

1998年的16届法国世界杯，则是烙在我生命中最深的记忆，我儿子则是在这届世界杯期间诞生的，与此有关的还有一件糗事，至今想来自己在这件事上真是有几分荒唐，后怕至极。有了上一届世界杯的看球激情，这一届世界杯我就更加狂热了。那时一年前我刚结婚，家里拥有了一台32英寸的大彩电，加之妻子正处于预产期，为了不打扰她，我常常一个人躺客厅里看球，这样就更自在，更惬意了。一天凌晨四点多我照常起来看球，那场赛事是格子军团克罗地亚对条子军团阿根廷，两队都有我最喜欢的球星，如阿根廷队的战神巴蒂斯图塔，克罗地亚队的苏克，战神就不用说了，其实苏克也是我最欣赏的，他被誉为绿茵场上双脚会拉小提琴的艺术家，言外之意脚法细腻灵动，技艺高超，动作优雅。那一届克罗地亚队在他的带领下，获得了季军。看着两队在绿茵场上血性的厮杀，拼得血枯气竭，看得我热血沸腾。大概五点多，正当我看得欲罢不能之时，妻子在卧室里呼唤我，说自己肚子很痛，可能是要分娩了，我说医生说预产期还有十多天呢，应该不会吧，叫妻子再忍忍观察一下，等我看完这场比赛再说。过来一会儿，妻子又说，实在痛得不行了，可能是要提前分娩了，我听她这样一说，才预感到问题的严重，问她是怎么痛法，她说是一阵一阵的，我连忙拿起床边的一本有关妇女分娩保健的书一查，这阵痛正是怀孕妇女马上要分娩的前兆。于是连忙联系出租车司机和钱库医院的一位妇产科医生。幸运的是，那个医生刚好有在医院值班，出租车司机就是我隔壁邻居，当我们赶到钱库医院时，十分钟后，儿子就诞生了，谢天谢地，好在母子平安。后来医生问我怎么这么迟才送过来，如果再迟十多分钟，就危险了，我只好不好意思地说，这来得太突然了，回家后妻子倒没有怪我，我倒是给母亲骂个半死。这件事倒给我人生很深的教训，凡是都有一个轻重缓急，更不能耽溺误事。

这一届世界杯除了罗纳尔多闪耀赛场外，更大的亮点却是光头球星齐达内，他用高达的身躯碾压了巴西对矮小的后卫，凭光头“闪亮”了两次，帮助法国队战胜四星巴西队，首捧大力神杯。东道主的天时地利，让高卢雄鸡扬起高傲的头，高傲地歌唱，像《马赛曲》那样豪迈和刚劲，齐达内也被评为最佳球员，此后理所当然被誉为历史最佳中场。二年后的欧洲杯上，随着亨利、特雷泽盖、巴特兹等人都成长为齐达内的好帮手，法国队再次笑傲群雄。“法国王朝”的没落同样是以齐达内的神奇光头作为标志，他在决赛中头顶意大利球星马特拉齐的那一下，让法国队错失了2006年的冠军，这是后话，期待这一届世界杯法国高卢雄鸡能再次唱响。

2002年的第17届韩日世界杯，由于有中国队参加，又在我们邻国举行，加之当时有了数字电视，还有足球专题频道，看足球节目更方便了，我们变得更加狂热了。可是狂热的火焰随着中国队所在的小组赛的结束，中国队被对手连灌了7球，收获一个鸭蛋，狼狈而归而熄灭。我对这届国足没有太深的记忆，倒是国足的神奇教练米卢给我留下印象的印象，这位学院派教练带队的风格很值得我们学习，他的名言：“态度决定一切。”，至今都影响着我为人处事的风格，我常常把这句话来激励学生，勉励他们在学习的路上踔厉奋发，逐梦青春。

这一届世界杯主角当仁不让的是留着阿福头的外星人罗纳尔多，他走出上次世界杯抽搐和重伤的阴影，达到了人生的顶峰，用8个进球，帮助巴西队第五次拿到世界杯冠军，成为名副其实的五星巴西。对土耳其队的半决赛中，他那一记脚背弹射的灵犀一击，更是令人叫绝。之后，罗纳尔多为越来越多的人偶像，他剃的那个阿福头也就此出名，当年走在街上或球场上会看到很多足球青年，留着和他一样的阿福头在招摇过市，或在绿茵场上驰骋。

不知怎的，往后的历届世界杯，我也每场必看，但今天想来影像却十分模糊。虽然有意大利强力中锋维埃里、英国的天才少年欧文、乌克兰核弹头的舍甫琴科、荷兰的冰王子博客坎普、德国轰炸机克劳德、巴西的小罗纳尔多等球星闪亮登场，但看过后就是没有几分特别记忆。倒是今年的这一届世界杯，本来就没有打算特别关注，却随着赛事的不断推进，自己年少的青春记忆和激情却被不断唤起。这一届世界杯看得最为轻松和有意趣，轻松的是没有中国海参足球队参加，省得几分受憋气和窝囊气。网络上有两个笑话，一个说得是：卡塔尔一个球迷替中国队打抱不平，怒斥国际足联为什么不让世界人口最多的中国队参赛。如果中国队来了，卡塔尔不可能倒数第一，因为我们男子海参足球队专注输球20多年，一直在输球，从未被超越。另一个是：多哈赛场全部是中国元素，除了没有中国足球队，其余的都有参与。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多大的屈辱。

然，更大的讽刺还是在后头，就是在此期间中国足球队的主教练李铁严重违纪被查，听说其银行存款居然有10个亿，大大超过现今世界上任何一位超级足球巨星。当初国足主教练银狐里皮，因一次海参国足队窝囊输球后，一气之下，主动放弃1000多万欧元的年薪，身为助教的他因此得以走马上任，让我对这个一根筋，不动脑子，满场疯跑，乱铲球，像没头苍蝇般的“李教头”挂帅国足，甚为担心，想想这次中国队真的彻底要完了。但让我大跌眼镜的是，我居然太小看貌似忠厚的他了，“李教头”不仅是游走于球场的高手，更是游算于钱场的圣手，他的故事让我对孔老夫子的这句名言有了更深的领悟：“乡愿，德之贼也！”

子曰：五十而知天命。五十岁之后，我看人，看事，看世间万物，更多的是不是看皮相和表象，更多的是看其中的意趣。这届世界杯，我看球亦然，哪怕巴西队的理查利森胸部停球，然后侧卧，倒挂金钩，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的进球，也不能让年轻时那样我跃起狂呼！年少时看球是球，后来看球不是球，而今看球还是球。以前看的是知和行，现在看的是悟和得，是人生，看的是世界杯，其实看的是世界观。作为一名老师和父亲，今年的世界杯给了我很多与学生分享感悟的机会。前几天学校里举行期中考优秀生表彰大会，要我给学生做激励性演讲，这次世界杯刚好给我提供了很好的讲话素材。在大会上我讲开幕式上半身人穆夫塔励志传奇人生，沙特战败梅西领衔的阿根廷，日本对逆转傲慢的日耳曼战车，韩国队掀翻了C罗的葡萄牙队，挺进十六强，告诉学生足球是圆的，绿茵场上是有神奇故事的，人生亦然，像日韩队员一样，只要有足够的自信，血性、勇气和信念，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屌丝也能逆袭，小丑也能成为高富帅，听得学生们热血沸腾，情绪高扬，纷纷表示要不负韶华，以梦为马，从不卸甲，向光而行，寻梦远方，成就更好的自己。

此外，这段时间听得更多的买彩票赌球，赌球就有输有赢，有人得意，有人失落。前段时间日本队战胜了德国队，我一位朋友读高中的儿子偷偷买了彩票，他先买对了沙特胜阿根廷，后来又由于他是日本队的球迷，又买对了日本队战胜德国，虽然钱买的不是很多，但赢了好几万，这位朋友跟我说起很是得意，为儿子很是骄傲，一个劲夸儿子聪明。但我却很是为他和他儿子担忧，小小年纪就尝上“赌赢”的感觉，让他轻易不劳而获，绝对不是好事。当天晚上，我就连忙打电话给在杭州工作的儿子，问他有有没有看世界杯，他说有偶尔跟同事们一起看看；我又问他有没有买彩票赌球，他说有一部分同事有，他则没有，一来说自己不懂，二来同事们都多数都输钱，他也就更没有兴趣去赌球。我听了很高兴，一而再告诫他千万不要去赌球，做人要一步一个脚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要想天上掉馅饼，更不要想不劳而获。生活是没有随随便便成功的，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奇迹发生，脚踏实地，才是传奇。

莫笑年少江湖梦，谁不年少梦江湖。每个人年少时都有自己的青春、梦想和故事，都希望有传奇人生在自己身上发生，而世界杯上发生的故事，能满足人一切的想象和慰藉。每一届世界杯的每一个球队，都像性格各异的朋友，在派对上匆匆认识，互相寒暄，喝两杯美酒，吹一通牛皮，上台K几首拿手的歌曲，杏花疏影，醉里挑灯，壮怀激烈。这就是世界杯的魅力，每个人能从其中看到自己和自己喜欢看到的一切，看到得与失，成与败，喜和悲。

年少那知岁月长，彼方尚有荣光在。今天凌晨，看着日本和韩国队继澳大利亚队之后克罗地亚和巴西队淘汰出局，自此亚洲球队全部无缘8强，悲情地告别本届世界杯，心中有着一种难言的悲怆。但他们在绿茵场上展现出来的灵性、韧性和血性，尤其是日本队在和克罗地亚队苦战了120分钟之后，最终以点球憾负，可谓悲壮而生畏，展现了亚洲足球的风采，也为亚洲足球捍卫了最后的尊严。希望我们中国海参足球队，能知耻而后勇，毅然雄起，也能出现在下一届美加墨世界杯上，留给这一代的年轻人一点青春的激情和记忆。

是为记，公元二零二二年十二月六日凌晨。

精彩瞬间

薛思雪，浙江省作协会员，温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新民晚报》《散文选刊》《海外文摘》等，著有散文集《因为爱》《母亲的小院》